发 表 人：Next_Wa(虾米)
版面名称：CS[379]
文章提要：虾米五年
源 发 站：中国科大BBS站(Fri,
02 Jul 1999
12:34:04)
虾米出生之时,彗不贯日,龙不盘梁,地无紫气,和那个时代的
许许多多的中国的黎明一样,仅仅是在天边泛起了一片鱼肚白.
以上因缘,虾米自以为此生将平凡无奇,终老于小民百姓之家.
而且虾米资质平平,所以胸无大志,只图个安稳平静的舒服日子,
自得轻安.
虾米的大学五年,便是这样的人生蓝图的实践.虾米平日学习
本来就不大用功,再加上天资不甚聪慧,故而成绩低靡,屡陷险境,
几次无可奈何之下表演"走钢丝"之杂技.幸亏关键时刻,常逢贵人
相助,所幸今尚得完身,然心胆早已惊破矣.
虾米在家排行老小,父母又为老来得子,故娇生惯养,吃不得
大苦,走不得长路,飞不得长空.今离乡求学,思家之情常在心间.
因家父所在单位出版一畅销杂志,书报摊上多有所售,而杂志中
常有故园图片,故常常流连此间.他人眼中之铁甲雄骑,虾米用以
聊解乡思.谈起我的家乡,那曾经是个黄沙卷起千层浪的地方.
因处所偏僻,周围皆丘陵荒坡,所以虾米幼时实乃一"野人".至今
我还怀念生吞蚂蚱的美妙感觉.(合肥的蚂蚱草腥味太浓,闻着就
没食欲).世事真是有趣,虾米今日居然也有一副文弱书生之皮囊
(可惜言行仍偶有粗野原始之风,泄了老底).
虾米的大学五年之中,并无波澜,可道之处无多,仅两件事情聊
以自慰,一为Game,一为旅游.
记得刚开始玩三国,后来陪大胖打扑优扑优,打斗至今,不得不
承认,大胖是个可以用脚趾头就可以败我于无形的神人.//sigh
不提也罢.后来就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分拨玩大富翁，居然还有
出谋划策的，再后来打的最多的是红警联机对战.赢得首战是
与zcy一战,zcy一军尚在逶迤蛇行,被我集全师拦腰伏击,占足
便宜后迫其决战于旷野,遂胜之.打红警之初,虾米喜生搬古人
老路,屡试不通.后发现Game
is only game.实战中,兵力相差
数倍,尚有不测之数,红警之中,坦克比对方少1/4,已断无可胜
之机.与zcy单打独斗最多,并互相促进,创造了一批今日已颇
为流行的战术.//admire
这里就不自我吹嘘了。
再来说说旅游,五年之中,虾踪东起苏杭,西至重庆,
南达九江,可谓卷书未读,却已行路万里,可思可忆之事甚多.
自长江上游说起,虾米至重庆,在七月光景,正是炉火炙
旺时分,虾米懒的投店,遂露宿街头.白天的重庆繁闹喧嚣并
不得虾米钟赏,夜深人寂,所有白天不入眼之物,皆为黑夜所
遮蔽,夹江灯火灿烂,水映灯影,万家安眠,大江悠悠而下,江
轮偶有长鸣,此时心境,无以言表.后暑热难以入眠,虾米只
好数过路车辆打发时间,本想数到100既可入眠,不料未到80,
天已发白.遂登船游三峡去矣.三峡之旅,两岸多荒山赤岭,
无甚可说.只过三峡坝址之后,才有入眼之景.兴致已无,
不道也罢.武汉市景尚可,姑娘衣着过于单薄,令虾米酷热之
季大饱眼福,聊以消暑.船过鄱阳湖口,见传闻已久之石钟山,
无有可趣之处,那时正是旭日初升之时,万里无云之碧空,千倾
湖波浪田,水气阔绰,心志大畅,连喝椰汁数罐.此处湖口,小
池口之地,当年朱元璋,陈友谅撕杀之处,石达开与湘军水师
也曾于此云帆毕集,浴血搏命.今日得见此地盛景，了却一
桩心愿。
南京是我五年中游历最多的地方，六朝古都，金粉云集。
虾米为一俗男子，故每至一地必注目“花容”。经多方比较，
私下以为南京姑娘集帝都之大气，江南女儿之娇媚于一身，
妩媚之余不失大方，装扮得体，开合有度，堪为各处佳丽之
楷模。雨日泛舟玄武湖，天公浓墨紫金山，此景难忘，只狠
虾米不擅丹青。不过虾米流连风光之余，尚有一丝感慨。
世事难料，此等繁华灵美山雄水秀之地，空有“帝王之家”
虚名，实乃“帝王之冢”。历数各朝，于南京立国者，或国祚
短促，或国势不雄，或国运多桀。朱明江山根基虽厚，也只
在南京传宗两朝，遂靖难之变生，国民政府虽基本取得了
国家暂时的统一，但只立国二十余年，且多灾变。南京非但
做国都不祥，且每逢变更之事，更是血光惨烈，历数南朝
候景之乱，明靖难之变，湘军破太平天国，日寇之屠城逾月。
南京所受兵灾之害，在中国各古都之中，首屈一指，悲惨之度，
也无他城可比。虾米曾见金陵如血红土，几乎相信了宿命论。
南京以下者，苏州最为虾米中意，园林锦绣，已非吾之
笔力所能述描。单就长相而言，苏州姑娘最为秀丽可人。公交
车上的售票员劝架之时，仍旧莺声软语，闻者动心。无锡，
上海，杭州三城，无锡仅以酱排骨吸引虾米，沪杭则对虾米
无甚特别吸引之处。
虾米游踪，似与一段血腥惨烈历史有不解之缘。此即太平
天国史。太平军兵锋所至，西起武汉，东达沪杭，皖南赣北，皆
惨遭兵灾。清方称太平军为发匪长毛，太平军称满清为妖，称
外国侵略者为鬼，盖“洋鬼子”之称呼由此而来。
虾米曾在七月乘车由安庆至合肥，沿途青山丽日，明快可人，
车窗轻启，微风习人。然在虾米眼中美景，却是农家之苦境，
烈日如鞭，农家无所避。心思至此，不禁恻然。而这一线小山，
也是当年湘军与太平军反复割锯之地，同地同景，同为七月，
有天堂，人间，地狱之别。
三河在合肥城南九十华里。1858年，湘军悍旅李续宾部于
此处遭全歼，一时间“湘乡处处招魂幡”。此役湘军虽然仅折
士三千，但所失皆积数年之功而积蓄的精锐，故湘军胆寒，一
年之内，再无攻势。虾米数过此地，已不见当年青石板铺就的
街巷，不知三河老镇何在？
国人喜爱打扮历史，看改革开放前的史书，对太平天国通
篇溢美之词，对太平军花旗部队的恶劣行径视若无堵。而改革
开放之后，似乎又调了个，曾国藩一跃而为忍辱负重的传统道
德的楷模。虾米无意评判作古之人，但对曾国藩还是要说上一
说。若只看此人之文，极易为其道德文章所折服。观其与友人
书信，给人印象颇佳，似一讲信笃实精忠报国之人。不过虾米
偏偏知道了一些事情，使我对此人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先是曾
国藩于祁门大营陷于“危境”而立遗嘱数篇，实乃“会哭的孩
子有奶吃”的伎俩。当时太平军尚在六十里之外，且湘军内据
险要，外有劲援。而后攻至大营之太平军一支不过为一弱旅，
曾国藩若未经兵事，慌乱至此也就罢了，可他当时已与太平军
撕杀数年，此时立遗嘱，动机可疑。再是曾国藩擅改李秀成自
述。极尽避过贪功之能事，心机独到的剽窃他人战功。湘军合
围天京半年之久，用师五万。而合城军民仅四万人，太平军官
兵家属总计一万有余，可战之兵不足四千，守此城墙周长九十
华里之大城。竟然还在天历六月六日（破城之日）之前一天，
发动一次反攻，几乎使湘军积月之功成为徒劳。湘军由太平门
轰倒城墙而入，即便此刻，太平军仍沉着应战，全歼其先锋营。
曾国荃立表忠碑记曰：“登城前队，奋勇死者四百余名，同丧
于此”。先锋官朱洪章有诗记曰：“精兵四百全遭没，壮士三
千只半生”。盖太平门之战，太平军总计歼敌一千五百余名。
太平军在英勇抗击之后，巧妙的利用暗夜和湘军的贪婪，由太
平门突围而出，幼天王一直逃到江西才兵败被俘。曾国藩为遮
蔽真情，上奏报杀敌十万，其“忠君”面皮，昭然若揭。为攫
取他人之功为己有，改李秀成供词多处，曲赞己功。最为狡诈
处，在天朝十误中改一条为“因天京被围，扯动各处兵马，遂
国事崩败。”其对友僚之“信义”可见一斑。虾米无意苛求古
人，趋利避害，避过贪功，人之常情，更何况在如此残酷复杂
的历史环境下，作出这些事，也实在无可厚非。可此君却要传
下好多道德训诫，自己去做龌龊事，却要别人笃信忠义，煞是
可恶。
曾国藩手下的湘军，军锋锐利，但将帅不加节制，士心残
暴，破九江安庆，皆屠其城，毫无仁义可言。破天京，城内十
岁至四十岁女子，无有幸免。三岁幼童，还要戳戮以为戏（能
静居士日记载，能静居士者，曾国藩一幕僚）。对比太平军，
纵横中国十数年，屠城仅全州一次，且系守军挑衅，伤其王爵，
事出有因。而清方收尸也只千余具。
再看清朝的皇帝，太平军兴之初，下诏浙江巡抚，令其采
购剧毒之药万余斤，于太平军经过处投毒。天下最毒之心，莫
过于此。太平军固然被毒害多人，当地百姓又于何处避过此祸。
皇帝对子民的“仁义”“德政”何在？十数年太平天国战争中，
官兵杀俘杀降事时有发生。那些被太平军俘获后赠以盘缠释放
回乡之清朝官员，多半逃不脱为清军所杀的结局。知道这些事
情后，虾米再看什么“格格”的闹剧，总有些别扭。
虾米曾于日落时分走至太平门城墙下。近城根处，尚有若
干大块碎城砖，棱角已钝，不知何日崩落。想象当年惨剧，那
四肢崩飞的湘军兵勇倒在血泊之中，盘在头上的辫子乌黑依然。
湘乡妹子翘首观望乡间小路。即便情郎衣锦荣归，今日情郎只
怕再也不是当年那憨直善良的庄稼好手。湘勇长矛当胸从“太
平圣兵”四字穿透，闽粤男儿的“天朝迷梦”可醒否？李秀成
自述有如下文字：“何人而肯背井离宗，离别亲友，去戚离乡
......世民随洪姓而来，作一路而至，即是沙云而已，蒙蒙而
随......而今除很多神像，实斩神封将还回之故。今我天朝封
万千之将，天王斩去万千宇宙，业已数尽国崩，观之可是也。”
迷懵破灭之情，当是出自肺腑。
我国历史，尽是血泪斑斑。虾米今天有很多赤诚相待之友，
盖有两广人士，也有三江两湖子弟。世事沧桑，不知血河已断
流否。
观我国锦绣之山河，实为先人血汗泼绘之长卷，大小人物
悲喜复集之舞台。空间时间之错复，不禁慨叹世事流迁，人间
无常。但愿我之同学，可为此山河长卷做锦上添花，自演精彩
灿烂之史剧。
五年大学，即刻成梦，写此文以记之。涂抹些许文字，见
笑见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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